“他有血衣。沾滿了吳謹鮮血的血衣。屋子裏到處都是他的腳印，還有他為毀屍滅跡的各種物件。”女警也不加以隱瞞。

柳眉再度淚如雨下。

是她疏忽了。

她把他送完醫院後，不應該第一時間回家，她應該回現場好好檢查一遍，然後將所有有關他的痕跡全都清除掉的。

只可惜這一切都來不及了。

她當時心情太糟糕，頭腦亂得厲害，一切都只是憑本能在做事，以為自己把杜名軒交給杜鵬宇看管起來，然後自己再前來自首，一切就不會出任何亂子了。

可是現在，她才明白她忽略了太多太多。

就算杜名軒沒有自己前來自首，警方也會將目光瞄準杜名軒的！

她太蠢！太蠢！

柳眉恨得舉起手用力地搧自己的耳光。

她恨！她想將自己打死！

杜名軒什麽都沒做！

他是如此的善良，可她卻要害得他沒命了！

她該死！她才是最該死的人！

女警皺眉看她，也不阻止她。

幾分鐘過後，柳眉才慢慢冷靜下來了。

她在這裏自怨自艾根本沒用，就算把自己打死都不能挽回現在的局勢。

她要冷靜，要去找推翻現在證據的證據。

不過，估計她所有的痕跡都被杜名軒事先清除了的話，她得另想出路。

現在，她得先簽了這個。

只有她出去了，一切才有可能有轉機。

她舉手用力擦去臉上的淚水，顫抖地拿起筆艱難地歪歪斜斜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女警再將印泥往她面前一推，“在名字上摁個手印。”

柳眉看了一眼那殷紅如血的印泥，腦海裏閃過躺在一片赤紅血泊裏的吳謹，一時胃部翻騰，差點嘔吐出來。

強忍著惡心，她伸出大姆指在印泥上用力摁了摁，隨後在名字處用力摁下。

鮮紅的手印，就如同她此時此刻鮮血淋漓的心。

“可以走了！”女警將文件一收。

柳眉顫聲問道：“我可不可以見他一面？”

女警看了她一眼，隨後說道：“你等著，我去問一下。”

“謝謝。”柳眉感激得再度淚眼婆娑。

這女警一直對她冷冰冰的，所以她問出這話的時候，根本就不抱有任何希望，沒想到她竟然會去幫她申請……

女警拿著文件快步走了出去。

柳眉低頭坐著，放在膝蓋上的十指糾結地緊緊纏繞在一起。

很用力很痛。

她似乎想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絞斷。

可是只有這樣的痛楚，才能令她保持清楚。

一刻鐘左右，女警回來了。

柳眉倏地起身，一臉害怕地看向女警，嘴唇抖了幾抖，卻終究一聲都發不出來。

她害怕，無比害怕。

女警淡淡地說：“所長批準了。跟我來吧！”

“謝謝您！”柳眉哽咽出聲，沖著女警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
“不必如此。走吧！”女警扶起了她，轉身就走。

柳眉定了定神，這才舉起腳步踉踉蹌蹌地隨在她身後。

很快，她看到了頭纏紗布面無血色的杜名軒。

他顯得特別憔悴，原本挺直的背脊此刻卻塌了下來，佝僂著，宛若一個垂垂老矣的老朽。

他的頭低著，眼睛垂著，雙手戴著鐐銬，身上穿著囚衣。

他的樣子，他身上的囚衣，就如利刃，狠狠地剜著她的眼她的心。

她淚如雨下，心如刀割。

這不她的杜名軒！

不是她心裏腦海裏的杜名軒。

她愛的那個男孩，意氣風發中帶著幾許天真，他曾經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陽光。

曾幾何時，他令她自慚形穢的同時，卻又禁不住想靠近他。

因為只要靠近他，她就感覺溫暖感覺生活有了陽光和希望。

事實也的確如此。

自從她敞開心扉接受了他，她整個世界都亮堂美好起來。

生活裏天天充滿了浪漫的鳥語花香，每天早上睜開眼睛，都能輕易地發現生活的美好。

那段時間，黑暗遠離了她，她活得活色生香。

那段時間，她美好又幸福，再也不會去嫉妒任菲，對誰都充滿了祝福。

因為她幸福，她就願意天下所有有情人都成眷屬。

她以為自己可以永遠這麽美好幸福下去，可是最終還是被殘酷的現實撕碎了所有的夢想。

可是就算那樣，她還在苦苦掙紮，掙紮著在這個世界上為自己的生存謀求一席之地。

只可惜吳謹那個惡魔出現了，他徹底粉碎了她最後一絲絲希望。

她恨！

恨吳謹。

恨沒有將他挫骨揚灰！

她更恨自己！

恨自己親手將杜名軒給毀了！

那個陽光而青澀又純真美好的少年啊，就算她能將他救出來，他也不會再存在了吧？

想到這裏，她就想毀滅自己毀滅整個世界。

但是現在不能！

不能就這樣放棄！

柳眉深吸了口氣，顫微微地伸出手去，想要握一握杜名軒的手。

但是還沒碰到，杜名軒的雙手就迅速地離開桌面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之上。

他啞聲開口，“你不該再來的。柳眉，事到如今，我已經對你無話可說！趕緊走吧。我不想再看到你了。這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了！我愛你，卻也因為這份愛毀了自己的人生，雖然不後悔，但對你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了。所以，以後都不要再來了！我不想每看到你一次，就禁不住提醒自己這一點。我不想最終將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！”

柳眉聽得心痛得要窒息過去，一時之間，心裏千言萬語，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
他這麽絕情地說這些話，不過是想驅趕她立即離開。

她註意到了，他說這話的時候禁不住偷瞄屋子右上方角落處的監控。

他怕他們的對話有任何漏洞和不妥，會給那些經驗豐富的警察們抓到繼續調查的機會。

他處心積慮地要替她開罪，盡一切努力地想要保護她，是想要她在外面繼續好好地快樂幸福地活著嗎？

不不不！沒有了他，她怎麽可能快樂幸福？

若有一天，他被判處死刑，她也活不成了！

真的真的活不成了！

她心情激動得胸膛急劇起伏，咽喉裏發出一陣陣像哭泣般的嗚咽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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